淮扬故事之十‖梨园记

■张元鼎

民国初期，孙传芳的五省联军一个团长率军驻守清江浦城。此人出生在河北省产梨区，习惯吃鸭梨，又因其大腹便便，体形呈梨形状，被人称“梨团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约束士兵，赢得百姓称誉,梨团长经常巡视民间。一天。他见一个卖梨人与手下的一名老乡士兵在争吵。卖梨人说士兵吃梨没付钱，士兵说没吃他的梨。梨团长问：“梨核子何在？”卖梨人指着滔滔东流的里河：“已被他扔进水里。”梨团长说：“这个我有办法。”卖梨人见梨团长拨刀，赶紧相阻说：“算了！算了！”梨团长推开卖梨人，一刀向士兵划下去。士兵肚中顿现碎梨，士兵倒地而亡。梨团长认为对士兵的管理，心须恩威并重。夏秋二季，心情容易焦燥,吃梨可以滋润心肺，去渴解燥。西汉名将霍去病将皇帝赏赐的美酒，倒入山泉之中，与士兵一起分享。他要学霍去病，与士兵一起，分享吃梨的美味。他见市场卖的梨不多，便选择在土层深厚、排水良好的砂质土壤黄河滩，开辟梨园，让一个排的老兵去建据点并管理梨园。不到一年，梨团长便忙着吃喝玩乐。他常到梨园剧场看戏，到玉壶春吃酒，到驻春楼狎妓。士兵也放纵起来，吃拿卡要。百姓怨声载道，有时又称其为“胡团长”。

1927年，北伐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进攻清江浦。白连长率领一个加强连攻打南圩。梨团长认为：“北伐军远来攻城，弹药和粮饷短缺。自己只要坚持数日，届时胜败局势明朗。”他派副官率领军人和团丁各一个营去守南圩。北伐军虽然纪律严明，作战勇敢，但因联军有着人数和地形等优势，因而一直未能得手。双方经过半天激战，互有伤亡。梨团长对副官没能全歼敌军不以为然。他命令副官率领士兵与团丁一起，进入一线作战。兵丁缺少训练，散慢成性，且贪生怕死。这样，战况依旧呈胶着状态。梨团长听说副官仍然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大为不满。他派身边卫队去南圩为督战队，强令兵丁全部出击。守圩兵丁被迫跃出南圩，死伤明显增多。兵丁掉头见副官和督战队没有跟进，便伏地射击。副官见伤亡增加，只得下令撤回阵地。

梨团长平时在梨园剧场，咬梨看戏，特别喜看三国戏。当时，梨园剧场正在上演京剧连台本戏《水淹七军》。戏中曹魏大将庞德抬榇决战，深深打动了梨团长。他想：“庞德这个方法很好。一来让魏王曹操知道忠心，二来可激励将士，三来打败了对手。此法都是于禁从中作梗，最终功败垂成。他计上心头：“我现在身边没有于禁式的人物，要是效仿庞德，岂不成功？届时，师长之位岂不唾手可得？”于是，梨团长让马车拉着大棺材出南圩门，要亲自上前线，与北伐军决一死战。他让副官率领兵丁跳出战壕，向北伐军反扑过来。他与拉着大棺材的马车在后跟进。北伐军一度受挫，但仍顽强应战。突然，一炮打来，炸得副官血肉模糊，陈尸阵上，吓得梨团长魂飞魄散。他结结巴巴地说：“撤……退。”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见正副将领如此，士兵贪生怕死的本性暴露无遗，争抢着往回奔。进攻阵形迅即土崩瓦解。北伐军反败为胜，尾追着逃兵，顺利攻进南圩门。

傍晚，突然寂静无声。梨团长长舒一口气，又咬起了梨来，往梨园剧场走去。当时，梨园剧场已演到京剧连台本戏《走麦城》。梨团长虽然认为城池坚固，但仍担心北伐军突然打进城来，来不及逃走。他既思考着如何守城，又考虑逃走的方法。他感到：关公在吕蒙布阵后才走麦城，显得行动太迟。为了迟缓北伐军进军速度，便于自己有时间逃走，梨团长诳一营营长说：“在必要时候，我准备放北伐军进城。你安排士兵准备巷战，牵制敌人。我率军对进城之敌予以围歼。”突然，勤务兵来报：“北伐军来使讲和。”他感到奇怪：“你来打我，何曾先礼后兵通知于我？你今天不战，要走便走，却来个先兵后礼，与我谈和，耍什么花招？”梨团长吃不准对方目的，便决定先谈再说。对方提议：双方罢战。北伐军归还副官遗体，当天退军八十里。五省联军不得追击。梨团长汲取上次放弃南圩有利地形，导致失败的教训：“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就是对方弹尽粮绝，联军也绝不离开城墙。收回副官遗体，可以笼络人心。双方罢战后，自已又可心安理得地在清江浦城花田酒地。”于是，他一口答应对方所提条件。

第二天上午，两名北伐军士兵一前一后地坐着载有大棺材的马车望南门进发。城上联军三名士兵走出南门，要查验棺材里的副官尸体。联军士兵刚上吊桥，北伐军炮声响起，城门楼上炸了起来。这三名士兵慌忙退回城中，关起城门。说时迟，那时快。两名北伐军士兵赶着马车跨过吊桥，驶到城门下。原来，北伐军炮弹轰不开城墙，士兵几次抱着炸药去炸城，不仅未能成功，还被射杀在护城河。北伐军数次攻城，均告失利。于是，白连长便将大量炸药装棺材里，以和谈来麻痹对方。随着炮声响起，北伐军再次发起攻城战。一阵巨响过后，只见城门楼飞上了天。北伐军迅速冲进城中。梨团长见形势危急，便对一营营长说：“对于巷战，我早有准备。我现在从西门调兵前来增援。你现在为副官。这次务必全歼进城之敌。”副官想：“你想溜，却让我来指挥巷战送死。”过了一会儿，副官打听到梨团长与一群士兵打开北门逃跑，随即率领南门巷战的士兵投降。城中其他各处联军士兵只要看见小个子的北伐军人端枪而来，便把枪一撂，掉头就跑。当地百姓拍手称快：“五省联军，气数已尽！”。

白连长肃清残敌时，听到梨团长逃跑的消息，率军奋勇追敌十余里。梨团长气喘吁吁，被古黄河挡住去路。他迫不得已，只得率领残兵败将，去投河堤旁的梨园据点，进行抵抗。白连长让士兵一齐向梨团长喊话：“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梨团长猛然醒悟：自己有兵三百多人，北伐军不到百人。“真***的见鬼了，老子人数众多，怎么被其撵着跑呢？”于是，他喊道：“弟兄们，给我往前冲。”联军士兵一个个跃过河堤壕沟，向北伐军反扑过来。战斗异常激烈。白连长心想：硬拼不是办法。他带领队伍往梨园边打边撤。当时，梨树林正满园垂果。一个个鲜嫩多汁、口味甘甜的甜水梨子特别诱人。梨团长的部队已不成建制，成了乌合之众。他们见北伐军远去，由于饥渴难耐，便丢下枪枝，摘梨抢梨，乱成一团。梨团长刚要喝止，只觉得嗓子干燥，再见到士兵吃梨情景，忍耐不住，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一个甜水梨子，啃了起来。这时，白连长率军冲进梨园。联军有的士兵正在上树摘梨，听到枪声，吓的手脚不灵，连梨带人一起摔了下来；有的逃跑士兵一脚踩到梨上，来个仰面朝天；有的嘴含着梨子举手投降；也有手举梨子投降的。北伐军战士也很饥渴。有的一手端枪，一手接过对方梨子啃了起来。大梨子梨团长也栽在小梨子面前，乖乖地成了北伐军俘虏，被押回清江浦城。

【编后】淮扬运河是中国大运河最早开凿的河道，可追溯至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凿的邗沟。淮安、扬州两座历史文化名城因此诞生。淮扬运河又称里运河、山阳渎等，指的是从江苏省淮安市（中国大运河与古淮河交点）到扬州市（中国大运河与长江交点）的这段河道，全长一百七十余公里。淮扬运河淮安段、扬州段均为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大运河的遗产河段，沿岸遍布15处遗产点。淮安、扬州二市在汉代为临淮、广陵二郡，唐、宋为楚、扬二州，元代为淮安、扬州二路，明清为淮安、扬州二府。淮安、扬州因历史渊源、地理区域形成了淮扬菜、淮扬剧和淮扬方言等。其中，淮扬故事以格调高雅、传神有趣为特征。为了挖掘大运河这一历史文化资源，江苏作家张元鼎长期采风，撰写出近五十篇淮扬传说故事，堪称“淮扬故事传承人”。他的作品有基本忠于历史的写实故事、有脉络可寻的传说故事和结合当地风土民情的风情故事。计划连载张元鼎的《淮扬故事》十则，现已刊载到最后一则——第十则《梨园记》，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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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彭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