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遭遇的尴尬

■顾为军

      在我的记忆长河中，有一段关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请客经历，至今想起仍让我忍俊不禁。那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请客不象现在举手之劳，伸手就来，对一般人来说绝非是件简而单之的事情，除非家里有大事迫不得已才去为之，否则想都不去想。而我就是属于那种迫不得已的一次请客，差点让我颜面尽失下不了台面，以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我与朋友间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是我为庆祝结婚成家自立门户的一次请客，也是我平生头一次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请客。为了把这"头一次”办好办敞亮，我满腔热情且没有少费心思。毕竟那个时候我才工作，工资低，兜里没有积蓄，既不能讲排场又不能太寒酸，既不能大手大脚，又不能太小气。当时东坎街上已出现海参席，鱼肚席等，这些我都没有考虑，我考虑的是以经济实惠为主，尽最大努力让客人吃饱喝足。换言之，还是让东坎人爱吃的大肉团鱼饼膘充当主角。

      请客那天，我清楚记得是春节的大年初二。这天天气虽冷，但太阳还不错。我住的房子不大，两小间一共二十五平方，虽说春节前己搞过大扫除，但朋友到家做客不能含糊。一大早我又把屋子重新打扫收拾了一遍，并在屋子四周还洒了点香水，让有限的空间瞬间变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条，香气四溢。

      中午时分客人如约而至，因家里空间太小，一阵寒暄过后，我便邀请大家直接入席就坐。在吃饭之前，我对大家说，今天是新年的第二天，你们是我邀请来新家第一批客人，虽无美味佳肴，但酒菜管饱管够，大家不要客气，愿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尽兴。让我们为又一个充满期待的新年干杯！

      原以为新年头月大家肚里油水足不缺吃，可让我万万没有料到，那天的客人不知何因，一个个只顾吃菜，不肯喝酒，而且菜吃的很猛，每道菜上桌后，几乎没有回合三下五除二就被消灭得所剩无几，就连加尖一大碗红烧肉都没剩下几块。看这势头，不要说我之前准备了八大碗菜，就是再加几碗恐怕也经不住他们的狂轰滥炸。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万一菜不够吃结果就惨了。

      这种情况要是发生在当下，我根本无需担心，不够吃叫外卖，随叫随到，绝对不会误事掉链子。可那个时候，尤其是春节的头三天，满大街都是走亲访友的拜年人，商家店铺一般都要到初三后或初六才陆续开门，想在这个时候买东西，即便你再有钱也找不到门。

      有人说多喝酒可少吃菜，我几次上桌敬酒，试图想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喝酒上，可事与愿违，无论你怎么劝，大家还是不肯喝酒，反而越吃越凶，桌上只要上菜，分分钟一定是碗底朝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让我感到更为怪异的是，当菜全部上光了，大家居然还意犹未尽没有散席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满桌光盘光碗，本来就焦虑紧张慌乱的我，感觉自己象站在舞台中央却忘了台词，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脑门冒汗。大家没吃饱，家里就剩肉圆了，要不要再烧一碗来，我问大家。此时，大家见我一副尴尬略显狼狈的样子，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一位朋友站起身，拍着滚圆的肚子，嘻皮笑脸地对我说：你不必紧张，今天来之前，我们几个就商量好了，不喝酒，只吃菜，肚子敞开吃，吃饱也要吃，直到把你家的菜吃光为止，看你这个一家之主有何能耐，玩笑开得有点大，你可千万别介意啊。朋友的一席话，让我啼笑皆非，心里像被掏空一样，不知说什么才好。这哪是在开玩笑，简直就是一场让我出丑的新年“闹剧”。

      就在客人准备起身离席的时候，有一位长辈亲戚从五汛过来，他看到我家正在请客，转头就要走，我看到后快步上前把他拦住，大过节的又是饭点，怎么能走呢，经过一番拉扯，好不容易才把他留了下来，这时我让所有朋友在桌上一个不动，继续留下替我陪客。

      人是留下了，可是菜呢？管饱管够的大话自然不敢再说了，再说非但面子保不住恐怕连里子都危险。思量片刻，我跟长辈亲戚干脆来个实话实说：今天请客家里准备的菜，都被朋友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肉圆鱼圆了，你不介意，我来个肉圆鱼圆大白菜一锅烩怎么样，长辈亲戚说，好啊，你弄什么我吃什么。我这位长辈亲戚平时待人真诚，为人豪爽，酒量也还可以，为了对长辈亲戚的尊重，我的几位朋友绝对替我架势，轮番向长辈亲戚敬酒。在饭桌上喝酒一贯来者不拒的他，那天只顾喝酒，根本没吃什么菜，一锅烩端上桌子基本没有动筷子，但酒喝得非常尽兴非常开心，到最后要不是我左拦又拦，恐怕真的要醉而不归了。此时，我在想，要是开始大家都象和我长辈亲戚这样喝酒，何愁我的菜不够吃呢。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想起那次请客，虽然我被几位朋友联合起来捉了呆子出了洋相，或有人说我是“花钱买罪受”，可我并不这样认为，相反倒觉得这才是朋友之间应有的一种无疑、坦诚和友谊。我怀念那个温馨、纯真、朴实且骑着“凤凰”满街跑的浪漫年代。不过，如果现在有机会我们再聚，我一定去选好饭店，咱们一起吃大餐！

2024年10月

编辑：张海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