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风景线

作者：刘广波

        朋友，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只是社会最底层的一部分，可能你对他们的工作还不甚了解，亦或不屑一顾；甚至认为他们卑微得不值一提。是的，他们太平常、太平凡了。但是，请别忘记，因为他们的汗水里凝聚着辛勤付出，呈现着真善美的律动。特别当你生病住院，重病手术过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他们的出现会让所有人如沐春风，不仅给患者方便，助患者康复，成为为患者解忧的前行力量。

        他们的名字叫——护工。

        20年前，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向三秦大地袭来。正逢抗洪抢险的关键时刻，我因阑尾炎发作住进了医院。那时，看到战友们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不顾个人安危，几十个小时泡在水中，我心急如焚，无法安心躺在病床上。我果断地拒绝了手术，仅仅保守治疗了三天，待炎症结束后便投入到了前沿，从此埋下了隐患。

        前不久，连续几天舟车劳顿地出差，我觉得腹胀疼痛，等工作结束后已经5天过去了。在一系列检查后，确诊为阑尾炎化脓导致穿孔。我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并由此住进了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两小时后医生对我实施了开膛破肚。

        月光透过玻璃照得病房白色如昼。我从刺痛中醒来，这是无法承受的痛感。我知道麻醉过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伴随而来的便是孤独、无助、愁苦……无奈之际只能盯着天花板发愣走神，有时候就浮想联翩，突然有一种生命曾可贵，其它皆可抛的意念。这时，哪怕一句温暖的话都能给人信心与快乐。一名穿着蓝色套装的工作人员悄然而至来到我身边，刚开始没有在意。当看到她衣服上印有“生活护理员”的字样，我明白了。

        她叫胡翆霞，50岁上下。一阵眼神交流后，她把脸贴到我的耳边悄悄问候了我一声，然后很麻利地将男式小便器塞到我的下身，非常自然得体地把生殖器放进壶口里。那一刻，我心头一惊，这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看我有点难为情，她柔声细语地说 ：“别不好意思啊，你是病人，是我的服务对象，要练习在床上大小便，其它事情你不要管，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一番沁入心肺的话语立刻缓解了我的尴尬情绪。说完又轻柔地帮我翻动身体，并不停地拍打着后背，见我不疑惑，她解释道 ：“这样有助于身体康复。”临走前，再三叮嘱我要强忍疼痛多些咳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她总是手脚不停，一会儿忙着帮病人换床单、被套，一会儿帮病人擦身子、洗头，一会儿帮助病人穿戴康复的装备、设备，累得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这个工作又脏又累，你怎么愿意干的呢？”那天，我跟她聊起来。

        “习惯就好了。”她边忙着边回答我的问题。一旁的男护工张守德用一句歌词表达了他们的共同心声：“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人生总是遇到一些事件后才会产生想法的。”胡翆霞告诉了我她的一段经历。

        三年前，她在上班的路上不小心被机动车撞了，送到医院做了手术，病友和自己的切身体会让她觉得如果身边有个贴心的服务多好啊！尽管那时大一点医院也有一些护工，但是有的不够细致贴心，有的给病人耍态度，对应有的要求置之不理，不但没让病人减轻痛苦，反而从精神上都增加了郁闷。

        那时她就横下一条心：做一名护工，给更多的患者送去温馨与慰藉。出院后，她就果断辞去以前的工作。“病房太脏，万一被传染个病怎么办？”“在家伺候人还没够吗？”“病人最难对付，弄不好还要被病人家属辱骂……”各种各样劝阻和竭力反对的语言整天充塞着耳朵，儿女甚至认为这种工作太丢人。她的举动遭到了家人潮水般的批斗。

        坚强的心往往不会因为困难而动摇。

        当第一次真正接触病人时，她还是感到了手足无措，头皮发麻。病人的身体不像无病者那样灵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给患者带来万般痛苦。这时，老护工让她端来一盆热水，示范完帮病人擦身子的动作后，就把毛巾往她手中一塞，意思后面的工作就交给她了。她没有迟疑，挽起袖子，帮病人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擦洗完毕后，再帮着换上干净的病号服。一天下来，来回穿梭于各个病房，服务于许多患者，晚上到家后双腿肿胀，沉重如铅，瘫倒如泥。

       长期在护工的岗位上，她已与患者情感交融，时常欢乐着患者的欢乐，悲伤着患者的悲伤。一位70多岁的大爷住进ICU重症病房，老人大便不畅，腹胀如鼓，疼得直叫，影响了其他病人，子女心神不定不知所措。胡翆霞看到后没有犹豫，她找来几双手套，把手指伸进老人的缸门，终于帮老人顺利解除了痛苦。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完成这样的工作。

        尽管回去后她连续几天吃啥吐啥，水粒不进，人瘦了一圈，但成就感充盈着她的周身。做完善事的人，心情必然必须愉悦，这就是普通人类行善的本意。

        有一回，一位30多岁的中年妇女不幸被癌症夺走了宝贵的生命，围在床边的未成年的孩子悲痛欲绝，死死地攥着母亲冰冷的手不愿放弃。她见状也跟着泪水婆娑。看到她双眼红肿的样子，丈夫笑话她比自己失去亲人都悲痛。

        这些年，护工如同走马灯似地走了一批又一批，可她一直坚守初心不变。她还针对不同性格、不同病情、不同情况，摸索出了一套实用的照料经验。

        干啥像啥的胡翆霞，做事喜欢追求极致。她一惯想病人所想，解病人所难。为了帮助病人在拍打后背时既要有节奏感，又要有明显成效，她还主动向澡堂擦背的师傅请教，在家人身上反复练习。

        “既然已经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妨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决心。”她的平凡话语中带着坚定与执著。

        人生纵有千姿百态，唯有奉献最动人。

        有人曾经这样赞颂过她：如果说她的命运是那破旧的花架，那么因为她的坚强意志，变得繁花似锦光艳夺人；如果她的命运是那漆黑的夜空，那么因为她的坚强意志，变得繁星闪烁、焰焰发光；如果她的命运是那贫瘠的土地，那么因为她的坚强意志，变得郁郁葱葱，油油翆绿。

        目睹她的轻盈的脚步、甜美的话语，以及穿梭在各个病房忙碌无私的身影，不禁令人心生感慨：这不正是一道人间最美的风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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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彭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