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盛和他60年的竹编手艺

一把篾刀，一根竹子，一双粗糙的巧手，劈竹子、磨竹条，一条条竹篾在徐茂盛手里，通过挑、穿等一系列技法，编织成箩筐、畚箕等一件件竹编农具或微型工艺品，这就是今年75岁的竹编老艺人徐茂盛60年来一天的基本生活。

徐茂盛是武义县白洋街道西村人，他十二三岁时，有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永康师傅在村子里给一户人家编竹席。看到师傅用精致的手法，慢慢地把一张竹席编织成型，徐茂盛十分入迷。这位永康师傅每年都来村里做竹编，15岁那年，徐茂盛经家里人同意，辍学跟着这位师傅学习竹编做篾匠的手艺。

徐茂盛说，早先做篾算是手艺人，相当受人尊重，那时谁家要做竹席、打地簟、补箩筐，都要上门来请。成天“师傅、师傅”叫着，吃饭的时候，如果师傅没有上桌，其他人都不敢坐下。以前农村基本都是方形的吃饭桌，徒弟都不能把筷子伸到对面去夹菜，要不然师傅会用筷子敲在徒弟的手背上，只能吃面前的菜。晚上如果是睡在楼上，也要轻手轻脚，要不然师傅就会喝斥，当然做师傅的也都是以身作则。师父很严格，徐茂盛每天拉锯子、劈竹子、做篾，手起了大水泡也要坚持做。正因为经过这样的锻练，60年来无论做哪道工序，徐茂盛从来不用戴手套干活。

在16岁的时候，徐茂盛出师回家，竹编就成了他一辈子的事业。每一件竹器，他都用心编织，编织出来的器具结实耐用又灵巧，赢得了好口碑。徐茂盛介绍，在生产队的时候，村里组织他和木匠、理发师等有手艺的村民到各村去做工。像他一天能赚一元一毛五分钱，除了交给生产队一元，自己每天还可以留下一毛五分钱，一年下来，能交给生产队300多元钱，他们几个手艺人是村里经济的主要来源之一。加上在那个还不是物质丰富的年代，出去做工还可以吃饱肚子，所以这个行当当时来说也还是不错的，徐茂盛也颇有成就感。那几年，徐茂盛几乎走遍了武义的各个村庄，有时也到金华、永康、松阳等武义周边县市去做竹编活。

徐茂盛介绍，竹编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是国家实行土地承包制后，那时对种植农作物农民们有着极大的热情，稻子、黄豆、玉米等粮食的产量飞速增长，使每个农户家里都需要大量的箩筐、畚箕、谷筛、米筛、竹篮等农具。那时候徐茂盛家里有4亩田，都是他妻子在打理。徐茂盛只管在外做竹编赚钱，至今他对妻子还充满歉意，一个女人家太不容易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逐渐发达，凉席、草席等很多竹器都由机器制作，竹编的箩筐等农具也逐渐被更大、更结实的容器所取代，人们对于纯手工制作这些竹器手艺师傅，似乎没有像以前那样看重了。差不多20年来，除了一些水果大户和鱼农等需要做箩筐以外，徐茂盛竹编手艺基本没机会施展了。他一度为自己的经济来源感到堪忧，甚至有拿起农具下地干活的想法。但几十年都没下过地的他，在田里做农活实在有些为难。

58岁那年，徐茂盛偶然看见电视节目上在介绍微工艺品，其中就有竹编。这让他茅塞顿开：做这些工艺品对自己来说难度应该不大，甚至还能做得更好！但是开始做以后，他才发现，尽管微缩版的农具个头很小，但相对于大型农具，做起来一点也不省力。首先编制微缩版农具所用的篾条都很细，编惯了大型农具的篾匠编这些小细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其次，微缩版农具精致度要求更高，在编的过程中，如果有根篾断了，就往往要拆掉重编。

徐茂盛不相信大的竹编器具能做好，微缩版的反而做不好。他静下心来认真研究、制作微型竹编，从一些简单的小东西开始，逐渐地把这些工艺品的制作方法完善起来，个把月之后，徐茂盛做的微缩版竹编越来越精致。在制作量稳定下之后，徐茂盛带着这些微工艺品去武义的各个景点售卖，都卖出了好价格。没过几年，一个旅游景点的老板就找上门来，希望找徐茂盛批发这些工艺品。

“他说帮我办个厂，批量制作这些工艺品。我当时就谢绝了，因为这些手工艺品是机械无法复制的，就算机械可以制造，可这件工艺品也就失去了原有的韵味。”徐茂盛说。那位老板也没有强求，现在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徐茂盛这拿一批货，并且告诉徐师傅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2016年，徐茂盛竹编工作室进驻武义当地景区璟园古民居博物馆。使他的竹编有了一个安定的“家”。徐茂盛说，竹子搬来搬去麻烦，不怎么好带，工作室空间也有限，所以每隔几天他就在家里劈好竹子、磨好竹条等，先在家里编织好，或带到工作室不紧不慢地展示着竹编手艺，往往引来不少游客驻足观看，生意相当红火。

因竹编是慢工细活，纯手工，产量不高，经常不够卖，徐茂盛的工作室基本在周末、节假日的时候才开，平时就在家里编织。他说，一只小畚箕，至少需要一天半功夫才能做完，一只精致的篮子则需要三四天时间，虽然小，但制作起来还是比较繁琐的。不过多的时候，一个月就能卖出二三十只。像这次疫情期间的两个月时间里，徐茂盛做了40多件微缩竹编农具工艺品，没几天就卖完了。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并为家里带一笔较为可观的收入，他还是很开心的。

徐茂盛介绍，跟以前不同的是，现在很多人买这些微缩竹编，大都是为了做装饰品，有些则买回家当水果篮，放糕点什么的。徐茂盛的微型畚箕、箩筐、鱼篓、米筛实在太可爱，小的手可盈握，大的不过尺余，且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既有收藏价值又颇有农耕文化教育意义，颇受人喜欢。特别是一些当年曾下放到农村当过知青的游客，往往被这些微缩竹编农具工艺品所吸引，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禁不住回忆起当年的知青岁月，经常叫徐茂盛每样选一个打包，拿回去给孙子、孙女上堂农耕文化课之用，让他们也知道这些竹编农具是干什么用的。有些游客在购买了徐茂盛编制的小农具回老家后，还会打电话来让他再编制一些，用来收藏或送人。不仅如此，近几年，徐茂盛的微缩竹编工艺品还通过景区门店窗口，让境外游客带往美国、法国、英国、俄罗斯、韩国、日本等国家及港、澳、台地区。

徐茂盛曾经带过10多个徒弟，有武义的也有永康人。他把从师傅那里学到的手艺，悉数教给了这10多个徒弟。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徒弟都去办厂或从事其他的营生了。虽然近几年，他把竹编手艺普及宣传给了不少学生，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学手艺，这使他深感遗憾。徐茂盛说，他今年已经75岁了，希望能再收几个徒弟，让这门中国传统的手艺继续传承下去，他可以免费传授。（王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