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幸福人生——“小妹”
作者:徐锦如
阳春三月偶有寒意,却难掩大地复苏之生机。垂柳初萌,嫩黄浅绿,摇曳于微风之中,似在与春寒低语。车窗外,溪水轻皱,波光潋滟,残冰半融,水鸭嬉戏其间,不惧那尚存的丝丝清冷。春燕穿梭,呢喃声声,忙碌于檐下旧巢,衔来春的消息与希望。虽有寒意在,然春之脚步已不可阻挡,暖阳终将驱散余寒,繁花盛景亦不远矣。
清晨五点多钟,我登上小镇开往淮安的班车,去市里检查身体。今年春节后,身体时常感到疲倦,缘由却不明晰,一直弄不清原因,或许是因为孩子们回来过年操劳所致。全家十来口人,杀鸡宰鱼,忙里忙外,忙里偷闲,不是买菜,就是打扫卫生,葱韭芥蒜,油盐酱醋,一样也不能少,我偶尔还抽空爬格子写作,老伴更是手闲脚不住,忙得不可开交。究竟是劳累过度还是身体抱恙,始终心存疑虑。整日心绪不宁,血压起伏不定。心脏还时不时地出现早博现象。因我的心脏本来就欠佳,就更加疑虑了。我心脏不佳已有几十年历史,年轻时由于工作忙,就没当回事,也曾就医,怀疑是主动膜辦闭合不全或二尖辦狹窄,因尚可忍受,便一直就拖着,没接受正规治疗。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历经古稀,身体越来越感觉大不如前。七、八年前,也曾专门查过一次,医生说有冠心病嫌疑,但不严重,建议多休息少运动,还是没当回事。这次越发严重,在孩子们的一再催促之下,决定前往淮安一院系统地检查治疗一下。于是便有了开篇的行程。
老家离淮安不算太远,也就五十来公里,可谓是近在咫尺。土话说,眨眼之间也就到了。
淮安乃历史文化名城,岁月在这里沉淀了深厚的底蕴。自古人杰地灵,英才辈出,诸多名人雅士在此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古老的运河穿城而过,似一条灵动的丝带,串联起往昔的繁华与今朝的活力。城内古迹众多,文通塔巍峨耸立,见证着朝代更迭与时光变迁;镇淮楼庄重雄浑,承载着历史的记忆与城市的荣耀。传统的淮扬美食香飘四溢,软兜长鱼、平桥豆腐等佳肴,以其精湛的烹饪技艺和独特的风味,征服了无数食客的味蕾,成为淮安市一张亮丽的文化名片。街头巷尾,还流传着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花船舞、淮海戏等表演形式,展现出淮安人民对生活的热爱与对艺术的追求,让这座城市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魅力经久不衰。我的家乡沭阳县原周集乡现塘沟镇与之毗邻相望,仅一河之隔,同属两淮文化,人文交流频繁,两地在历史、地理、文化等多方面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年秋天的一天晩上,表姐兴玉从淮安给我打来电话,说你有一位熟人找你多年,想见见你。言语间,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徐书记您好,我是吴俊,还记得吗?打听多年了,您好吗?全家都好吗?我现在在淮安,与你表姐兴玉是邻居,住同一小区,什么时候来淮安玩啊,我招待您呀”!
吴俊,泗阳县庄圩街人,认识她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97年我在沐阳县钱集乡工作时,一次带民工去庄圩乡疏浚钱北大沟,全乡上了几千民工,为了靠前指挥,工程指挥部就设在庄圩街吴俊家,我和几位乡领导,在她家住了二十多天,一直到工程结束。工作之余,我们几人还时常辅导她两儿子家庭作业,关系相处得很融洽。后来由于工作变动,见面机会就少了,几次途经庄圩街,只匆匆见过一次,过后多年再没联系。
说来也巧,她两儿子大学毕业后都分配在淮安工作,而且和兴玉姐住同一小区,她给大儿子带小孩,早晚常和表姐兴玉一起跳广场舞,闲谈中聊到了我。次日,我如约而至。吴俊不仅请来我表姐兴玉,还邀了十几位住在淮安的同学作陪。他们当中有作家、书画家、老师、企业主,个个都很优秀,令我和我的老伴很不好意思。
一院的身体检查还是老样子,并无大碍。中午,我、表姐,吴俊三人再次端起了酒杯。作陪的是位女士,六十来岁,妆容淡雅,发型呈微波浅红色,爪子脸,肌肤白皙,双眸明亮动人。她就是我文中提及的“小妹”。她姓夏,名字没好意思多问,具体那村也没有多问。小饭店不大,叫城南小吃。酒过三巡,闲聊之际,表姐问起了我最近在家忙啥,我回答说,退休后没事写写字,锻练手劲,便从包里取出几幅小字,每人赠送一幅,以表敬意。抢先说话的是小妹,她说:“徐书记,我虽目不识丁,却极为喜爱书法,您这字写得甚佳,对不起,恕我冒昧,我收藏了”。听了小妹的话,我不由一愣,心想今日莫非遇到行家,“小妹你太谦虚了,今天承蒙你来作陪,还望不吝赐教啊”!她又说:“徐书记,我确实一字不识,只是单纯喜欢字,不信你问吴俊”。席间,带有几分酒意的小妹打开了话匣子。那已是解放前的往事了,她父亲是一位做白柳手艺的匠人,十八九岁就走村串户卖巴斗箥箕,农户家什么竹篮柳编物件修修补补的样样都行,人也憨厚老实,生意不错,父母作主为定下一门亲事,女方就是“小妹”的母亲。那时说媒不兴见面看的。一天,父亲专门买了礼物,相约去媒人家看看未来的媳妇,见到的却是大姨子,父亲全然不知,也就过去了。新婚之夜,当父亲揭下母亲的红盖头,伸手拉母亲的手时,母亲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原来新娘子双手残疾,拿不了东西。用现在活来话说,新娘子被调包了,古代叫说错媒,也是常有的事,毫不奇怪,毫无办法,生米已做成熟饭,就这样俩人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恍,大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两位老人已经步入耄老之年,青春早已逝去,年华已成往事。五男二女也早已成家立业,幸福地沭浴着时代的春光。可小妹一幕幕的童年往事却始终莹绕着我。她兄妹七人,小妹排行老五。最使她不能忘记的要数作为女孩穿着打扮。那时家家都穷,吃不饱,穿不暖是正常现象。但她家却没有到那种地步,凭着父亲的一把好手艺,虽说吃的不好,但也没有怎样饿着,鞋子是靠母亲几只残指凑合着做的,衣服是父亲学着裁剪一针一线缝制的。母亲虽不能下地干活,照样包览了全部家务,刷锅洗碗,养猪放羊,样样都来,工分一样不少得。夫妻夫唱妇随,还被公社评过劳动模范,母亲作为残疾人标兵还去县里开过会。最令小妹心酸的是母亲为他们洗尿布,由于两手严重缺指,大冷天母亲只能蹲在汪边,垫块石头,嘴里含一角,脚下踩一角,以仅有的几根残指使劲地一遍一遍抹,寒风中瑟瑟发抖……,从没有说过什么。那会父亲在外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不仅要供一家八九口人的吃穿还要每月交生产队的积累,也从没有听到说过什么,也许他们俩都知道这就是命吧!所以说我不识字,从没有念过书。
改革开放后,小妹嫁到淮阴区韩桥镇,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几年前,她家在市区买了商品房,时常接父母来住几天,享受一下城市生活。“小妹”说“大道理我不懂,我坚信父母她们的一生是相爱的,我要向他们学习。徐书记,您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
“这时候,吴俊插话说:小妹这个人可好了,三八节的时候还被镇里评为孝顺儿媳呢。婆婆生病的时候,她主动让丈夫睡沙发,自己常年陪着婆婆睡在床上,真的很不容易”。我听了吴俊的话,不由得再次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小妹”说:“小妹”,这杯酒我敬你,等我有时间了,一定去拜访你的父母,希望他们永远健康快乐”。(2024.初冬)
作者:徐锦如,男,古稀,退休公务员,宿迁市作家协会会员,沭阳县塘沟镇人。喜好书法与写作,钟情于乡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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