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洪玉
9月中旬,我来到内蒙古海拉尔,一心想去看看盛名远扬的呼伦贝尔草原。
下了飞机,华灯已经齐放,寒风开始袭人。接站的师傳说,赶快去林区,这几天景色最美,再过两天就看不到了,许多摄影团都过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动意决,连忙调整行程,害得导游小翟忙乎到半夜。
第二天,驱车直奔大兴安岭而去。车窗外,一马平川,广袤无垠,马路两边酷似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车过额尔古纳市,连绵不断的山峦开始出现了。忽然间,眼前金灿灿的一片,“油菜花!”我惊讶地尖叫起来。导游听后哈哈大笑,说:“那就是白桦林。”
随着山峦的起伏,金黄色在视线里忽流忽淌,桦树林在山涧中时隐时现。导游说,这些林子不大,桦树不密,仅仅是草原的点缀,是桦树林的预告。远远望去,确实像春天盛开的油菜花,但又确实是秋天的白桦林。
谈笑之间,我进入了距离市区最近的一片白桦林。啊,密密匝匝,无边无际!桦树亭亭玉立,银白色的躯干像淑女一样身材修长,像哨兵一样站姿标准。金黄色的树冠遮天蔽日,似龙辇上方的伞盖一样雍容华贵,像国王头上的皇冠一样金光灿烂。它们伴随着阵阵山风,矜持地摇曳着身躯和手臂,展示着不同寻常的风采。一片片树叶缤纷落下,像一片片金箔坠地。我心生怜悯,俯身细瞧,它们娇小玲珑,形状好似巴掌,四周呈锯齿状,有的晶莹剔透,有的斑斑点点。晶莹剔透固然高雅,斑斑点点同样美丽,就像少妇脸上的少许雀斑,增添了几分韵味,也像翩翩飞舞的彩蝶,増添了几分妩媚。这片林子非常独特,只有白桦,没有其他树种,白桦大多单株直立,也有两三株围在一起,是世界上罕见的自然景观,一举颠覆了生态多样化的理论。
在林间,我邂逅了正在巡逻的护林员老李。他矮小的个子与高瘦的白桦形成强烈的对比,但络腮胡子却和桦树一样茂盛,黑黑的大衣裏着瘦削的身子,太阳镜后面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从他的介绍中我得知,这片林子地处大兴安岭山脉与呼伦贝尔草原的交汇处,南北走向,共有7万多公顷。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水源丰盛,很多树年龄都已上百年,一般的树高20米左右,最高的竟达27米。尽管四季轮回,纵然岁月沧桑,白桦一直执着地守望着天际的白云,始终坚毅地深植在脚下的黑土地,像一首首诗,书写在蓝天白云之下、高山流水之中;又如一支支歌,流淌在世人的心田上、奔放在永久的记忆里。
在我们淮安,当天的最高气温是30摄氏度,而在北疆,夜晚已经结冰。我跟老李越聊越熟,老李的聊兴也愈来愈浓,我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看景,成了老熟人,俨然是好朋友。老李今年54岁,1977年退伍后,在这片如诗似画的林子里一干就是34年。春夏秋冬,阴晴圆缺,尽管几乎与世隔绝,尽管非常单调疲惫,但他没有一次想离开过,也没有一天懈怠过。
我们边走边聊,我突然问老李:“这么多年你最开心的事是什么,最伤心的事又是什么?”他笑了,说:“最开心的就是与游客聊天,天南海北,张长李短;最伤心的事是有人破坏林子。”有一次,一位本地人在林子里吸烟被老李抓了个正着,那人不但不听劝阻,反而出言不逊。见老李认真起来,他又央求老李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老李不依不饶,不为人情所动,把他送进派出所接受处罚。老李说:“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图,白桦树就是我的儿孙,白桦林就是我的家。”说完,他非常深情地环顾了树林,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白桦林,风光旖旎的白桦林,金色浸淫的白桦林,你让我沉醉,让我痴迷。但是你的守护人老李更让我敬佩,更让我景仰。你有一身金色的外衣,他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2011年9月16日夜于额尔古纳天骄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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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