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思念如流无歇时

作者：刘广波

年初，一只出生一个多月的柯基犬被朋友当作礼物赠予。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正当我们发愁争论时，它竟然毫无顾忌的在我们手上放了几个连环屁，因此，皮皮（屁屁的谐音）由此得来。

皮皮，一身精致的皮毛和纹路，使之与众不同。你瞧，一层纯白的毛发从鼻头上沿部分伊始很有分寸的整齐铺设到眼睛下面，然后汇集于一条细线从额头中间穿过，不偏不倚地向上延伸，成为一条中轴线，使粽子形脑袋上的黄毛一分为二，到脑袋后面又自然流畅地围绕着脖子长了一圈约10公分宽的白毛，与围脖一样黄白相间。它目光如炬，耳竖如叶，走起路来似杨柳摆风，性感十足。

第一章 委屈

每天晚上，刚刚丢下碗筷，皮皮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我面前。我说：“你去把她叫过来，一起出去。”它心领神会，直奔厨房耐心坐等。

皮皮生性仁义，温顺乖巧。一天，一个邻居打电话邀请我到附近火锅店坐坐，恰好，那几天家里狗粮断了，我想正好携它尝尝大厨的手艺。我们一路小跑穿过繁华的爱情小镇，皮皮精力旺盛，猎奇心强。在一个路口，两名正在跳广场舞的妇女将一只体型较大的泰迪拴在光线昏暗的树下。皮皮老远就看见了，兴奋地飞奔过去，想舔一舔对方的嘴脸，然后躺在地上把最薄弱的部分——肚皮呈现出来，以示友好。哪知，泰迪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善意，而是龇牙咧嘴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神情，挥舞着有力的利爪，将皮皮打翻在地，滚出一米多远。

或许，这是它成长过程中最生动的一课，它根本不知道狗与狗习性也不尽相同，世道险恶！

猝不及防的皮皮身心遭受打击，热情严重受挫，变得郁郁寡欢，眼神暗淡。到了饭店径直走到角落处蜷缩着一动不动。我们轮番抱它哄它，把平时它最爱吃的牛肉、猪肝、午餐肉等美食放到嘴边，它也无动于衷。刚开始，我们以为它嫌有麻辣，顿时找来一只碗盛满清水，把准备给它的食物清洗再喂，它瞅都不瞅一眼，又想方设法塞到它嘴里，它还是嘴不张开，实在过意不去就叼一口挪到旁边丢在地上。

第二章 淘气

小狗与小孩一样，天性淘气，尤其是碰到对口的气味、爱吃的食物和脾气相投的同类，还有它们喜欢的游戏，那个时候，你怎么唤它叫它，它似乎没带耳朵，一句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盛夏，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公园里人流如织，遛狗的人特多，我们决定带它出去透透新鲜空气。路边出现了许多不同程度积水的小泥坑。顷刻间，三只大狗在水坑边喝水。突然见到这么多同伴，皮皮兴高采烈，跳着蹦着主动过去打招呼。还没等大狗碰它挑逗，它便先躺到水坑里，大狗一看乐了，用爪子和嘴巴反复地抻它揉它，它逍遥自得，如同在浴盆里洗澡，全身泡着，上面搓着，在水沆里尽情撒欢，左右翻滚，凭由大狗摆布。刚刚在家给它洗过澡，这家伙也太不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了，我在心里直埋怨。它若无其事，怎么叫它都充耳不闻。围在一起的几个狗主人看它狼狈样子笑得前合后仰。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其实是对我教狗无方的嘲笑。一气之下，我提着它的耳朵往旁边拖，从头到脚它每根毛发都沾满着泥浆，流淌的泥水溅得我的鞋子和裤角象迷彩。在我们都认为它捱打了一顿应该老实点收收心的时候，没想到，它趁我们聊天，绕道又追着那两只大狗去打闹了。过了一阵，一只灰色泰迪进入了它的视线，它不顾疲劳又投入到泰迪怀抱，草地上、池塘边成了它们嬉戏的最佳场所。我着急回家，它意犹未尽，全然不顾，我又一次动用武力，好不容易才把它逮住。泰迪误以为我要打它，便以好友的身份和姿态立即将后腿站立，两只前爪紧紧抱在一起，不停地向我作揖求情。

至此，它认定了灰色泰迪为闺蜜，经常形影不离出双入对。

第三章 醉酒

一次，一位战友从外地过来，我以主人身份陪其共赴晚餐。皮皮清楚家有来客，必有款待，便满面春风欢腾跳跃。我们正在换鞋，它就早早站在门口等待了。一想到皮皮孤独在家，特别是目送我们的眼神就让人心有不舍，鼻头发酸，决定带它一同出席。

路上，我们叮嘱它要听话。让人搞笑的是，人若是歪着头跟它讲话，它便效仿你的姿势；要是你正襟危坐地说话，它便端正姿势认真听从，那神态简直就是主人的一面生动的镜子。

包厢里，气氛喧嚣，它一会儿到每个人脚下转转，一会儿躺下来休息。每上一道香气扑鼻的佳肴，它精神抖擞地坐起来目不转睛朝我们看看。我们满嘴油水吃得津津有味时它就吠几声，刷个存在感，表明也想尝尝。尽管我们开怀畅饮，但是谁也没有忘记它。它是家中的重要成员，每一道晕菜第一筷子非它莫属，全家都心心念念时刻惦记着它的安危冷暖。

酒过三巡，醉意上头。席间，朋友趁我去洗手间，以一块肥肉诱惑将它抱起。待皮皮张嘴之际，朋友趁机把自己斟得满满的一杯白酒倒进了它嘴里。又辣又呛的味道，这是它味蕾从未有过的体验。深知上当受骗，皮皮瞬间将头扭到一边准备把酒吐掉，可是，酒已经从喉咙一路直下进了胃部。不胜酒力的皮皮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再次挣扎站起来还是力不从心，东倒西歪，只得就地躺倒，鼾声如雷，几个小时后才意识清醒。

从此，只要见到这个战友，皮皮见而远之，也不再跟着去饭店凑热闹了。毕竟醉酒带来头晕目眩，翻江倒海，四肢乏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第四章 助跑

皮皮短腿骼粗，轮廓平衡，步伐舒展，充满智慧，聪明的表情和正确的气质俱佳，甚是讨喜。

刚来时，走到台阶面前皮皮就犯怵哆嗦，偶尔能越几个尺寸不高的，也都是前爪刚刚勉强搭上去，滚圆的肚皮就被台阶搁住了，两条后腿只得悬在半空中乱蹬乱舞。它清楚自身的不足，也知道这些生活中的困难必须尽快克服，渐渐地摸索出了斜着身子跳跃，避免腿短的先天性缺陷，很快所有台阶都不在话下。

我上班较早，临出门前最担心的是它跟路，想方设法把它关在院内。它那肯善罢甘休，不是爬到铁门上把头伸到空隙处看我，就是透过院墙的小孔孔发出呜呜的叫声，求我不要丢下它。看我渐行渐远，它无可奈何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表情，久久地端坐在地上盯着远方。片刻，它好像想起了什么，噢，从开门到现在还未见女主人的身影呢！咚咚咚……它拾级而上，目标三楼。果真如此，女主人就在家里，还没起床。它对着床头方向汪汪连叫两声，又把嘴凑到床边舔着女主人的手指。女主人一边摸摸它的脑袋，一边唤着它的名字，这一刻令它最有安全感，它快乐无比，一心想跳到床上，让主人亲昵它，或者坐在被子上与主人相近相视。几次尝试后，发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能把前爪搭到床边。这次从床帮滑下后，它不急不躁，一步、两步、三步……慢慢退到了4米之外的门框旁，稍作调整，四足发力，蹄疾步稳发力冲刺，在助跑作用下迅速完成了奔跑、起跳一整套动作，一大半的身子竟然能置于床上，它成功了，如愿以偿的被女主人揽入怀中。

第五章 智斗

小区里有一头邻居饲养的小香猪，身高超皮皮几公分。一天早上，皮皮闻着露水中释放的二氧化碳出来遛弯，在家门口确巧迎头碰上正在放风的猪八戒。此时，猪八戒这个吃货闷头往垃圾桶方向跑去，那儿有居民倾倒的一堆蟹壳。

八戒见皮皮不是同一物种，既毫无兴趣，也没心思，加上饿了一夜正急需进餐。我的地盘我做主!皮皮主动贴近、跟踪、缠斗，正像《黔之驴》所言，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皮皮先以跟猪八戒抢蟹壳进行初试，哪肯与其分享的猪八戒当即用鼻子把它往一边拱了拱，几番下来皮皮斗胆起来，并趁躲让之时迅捷跳腾，骑到了猪八戒的颈上。猪八戒还是没有反击，专心致志地享用美食，皮皮又想用嘴叼住猪八戒的耳朵，可是，此猪八戒非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其耳朵整天耷拉，无从下口，屡次尝试均未成功。眼前的猪八戒仍然悠闲自在，皮皮消停下来，冷静观察，思考战术。不一会儿，只见它突然冲到猪八戒侧面，采取低头贴身，一口咬住了猪八戒右前腿，致猪八戒失去重心，打了冽颤后四脚朝天。恼怒中猪八戒用力踹蹬，反而每用力一次就被皮皮撕咬得更紧一层。鏖战之下，猪八戒疼痛得直叫唤，站在一旁的小主人心如刀割，赶紧找来木棍把皮皮赶走，猪八戒才得以获救。

第六章 追命

每逢周六，只要阳光明媚，温度适宜，垂钓是我必不可少的一项户外有氧运动。皮皮是主要陪同者。领略大自然的无限风光，舒解一下筋骨，这是它最期待、最轻松，也是最快乐的时刻。

农村的一切总是那么新鲜。

正在我们全神贯注讨论鱼情等待上钩的关键时刻，忽然听到田野上传来中年妇女的谩骂声音：“这是谁家的狗，再不管，我就用刀砍死它。”是不是皮皮闯祸了？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个40多岁的妇女头顶扎条白毛巾，上身穿着花马甲，两腿穿踏脚裤，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锋利镰刀，在田埂上奋力的追赶着皮皮。满身沾满水渍和杂草的皮皮既要疯狂地追鸡撵鸭，又要拼命逃跑和不停地转过头来瞅一下与“杀手”之间的距离，还要时不时的看看我究竟在什么方位。好险啊！从田头奔到路上，从路上被追到屋檐下，皮皮从没经过这般危情，它慌不择路四处逃蹿，简直就是一幅秋季田园大写意。最后被赶到了湖边，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下，它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我很惊讶，此前皮皮因为晕车，表现出的痛苦情绪和不良反应怎么这么快就烟消云散啦？

我找来网操第一时间把它捞了出来，并将其拎到旁边村委会水龙头下冲了冲，这才把一身淤泥的鲜臭味洗净。

黄昏时分唱晚归营，我正欲发动车子，那个中年妇女专程追过来，把手伸进车窗，指着昏昏欲睡的皮皮蛮横地喝令：“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连连道歉。临回家了还得被教育一番，我叹了一口气，皮皮斜着眼睛瞟了悍妇一眼。

原来，皮皮在水稻地里见到一群正在觅食的鸡鸭鹅后异常兴奋，并追着赶着玩耍，鸡越飞得高，它越有成就感，整个田地鸡飞狗跳，几只鸡还因此飞到了水里，结果是石头掉进厕所里——激起了民粪（愤）。

随身伴，恰似亲人情 ，孰料被盗音讯无； 缘分尽，终难觅昔影， 追忆往事如梦魇。皮皮通晓人性，察颜观色，送以安慰，予人微笑，助生活规律、情绪渐佳……时短情长。虽然只有120多天深情陪伴，其点滴俨然成为难以忘却的美好印记。

特作此文，以纪之。

编辑：彭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