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童稚时

余 忆 童 稚 时

作者：安志芹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这是清朝作家沈复的《童趣》。无眠之夜，我守着熟睡的孩子，一幕幕成长的印迹在脑海中铺排。一个人在回忆里笑，在回忆里哭。        

早春时节，我躺在长凳上看燕子筑巢。妈妈坐在我旁边纳鞋底，她说：“不要去捅燕子窝。燕子都选择风水好的地方筑巢，捅了燕子窝，就意味着风水被破坏。”我看着燕子飞来飞去，衔着一粒粒的泥土，勤勤恳恳地筑窝，听妈妈讲燕窝的典故，一会儿就睡着了。不料，睡梦中一动弹，跌个嘴啃泥。这件小事，被姐姐笑了很多年。夏夜，萤火虫在河边飞舞，斑驳的树影里，父亲语重心长地跟我们姐弟三人讲做人处事的哲学。母亲烀熟新鲜的花生让我们大饱口福。父母看着我们争抢着吃花生，此起彼伏的笑声荡漾在星空。        

    我十二岁的时候，大家庭发生了一场变故。精明能干的五婶落水身亡，刹那间阴云笼罩。五婶去世后，年轻的五叔外出打工，再没有娶妻。两个堂弟就在我家过活。        

母亲炒的菜清新爽口。农忙时节，有一天晚上，母亲煮了一锅面须，炒了青椒南瓜丝。饭菜在锅里焐着，父母下地干活了。我们玩累了，也饿了。饭菜的香味诱惑着我们走向厨房。五个孩子一商量，开吃。大姐摆桌子，我搬凳子，小弟盛饭，堂弟端菜。一阵忙碌之后，狼吞虎咽。天黑时，父母辛苦劳作后，从田间归来，饥肠辘辘，用清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就揭开锅盖，发现锅空了。大姐在河边洗碗，母亲走过去，轻轻扯掉大姐的围裙，笑问饭菜的归处，感到不可思议。父亲打着手电筒，看到两个堂弟圆滚滚的肚子，问他们吃了几碗，大弟低着头说：“我吃七碗，弟弟吃五碗。”父亲把他们拉到墙边，教育他们一番，让他们站着消食。        

今年春节，成年后的堂弟携妻带子，在五叔的陪伴下，回乡看望我的父母，父母做菜招待他们。他们很客气，推让着不肯吃。父亲就说：“伯伯希望你们再吃个五七碗呢！”三代人相视而笑。小侄女追问：“爷爷，为什么是‘五七碗’？”父亲就对小娃讲她父亲的童年。        

还有一件事，印象很深。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中午，我和村上的十几个小伙伴去河里游泳。那时候，八九岁，我不会游泳，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会游泳的大孩子把我们拖下水，我们大呼小叫，终于惊醒了午睡的家长们。五叔家离河边最近，他第一个来到现场，纵身一跃，扑进河水，左手提着堂弟，右手提着我，我俩就这么水淋淋地被五叔拉上岸。五叔是部队里的炮兵，村里的小孩子都怕他。他命令河里的孩子全部上岸，孩子们就灰溜溜地爬上河面。五叔一脸怒容，继续教训我们。他让我们排成队，跪在河边，等家长来带，家长不来不准起身。这件事灼痛了我幼小的心灵，以至于我至今没有学会游泳。        

长大后，与长辈们聚少离多，逢年过节回到家乡，我带着礼品拜访五叔。五叔笑着迎接我，嗔怪我买的礼物多了，费钱了。结婚那天，送亲的队伍里，我与亲人拥抱作别。泪光中，五叔与我并肩同行，他也是泪水涟涟，突然就问我：“琴子，你恨叔吗？你小的时候，叔对你太严厉了。”我没有回答。后来，我在生活中遇到难题，犹豫不决，就给五叔打电话，五叔轻描淡写地说：“琴子，这事没有对错，你怎么选择都合理。”        

童年很短暂，很遥远，只剩下片段式的回忆。但是，在父母眼里，童年很长，从呱呱坠地到学业有成。在父母的话题里，童年很新鲜。常常在疲惫的工作中接到父母的电话：“琴子啊，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睡在木桶里，磕破了鼻子？”“琴子啊，你小时候可闹腾啦！”“琴子啊，……”           

走出校门后，离开家门，走上社会。打开一重又一重的“门”，为了自己的前途，努力打拼。迷茫过，后悔过，曲曲折折走到今天。年过而立，我有了自己新的家。学院导师温婉的话语暖了我的心。他说：“女人很幸福，一生可以有两个家。”成家以后，肩负的责任与面临的境遇不允许我脆弱。不惧疼痛，精心雕琢自己，以勤奋为砖，以智慧为瓦，像燕子筑巢一样筑自己的堡垒，立志做一个强大的人。用自己的能力为父母撑起幸福的晚年，用丰满的羽翼为孩子遮风挡雨。屋外细雨霏霏，屋内茶香扑鼻。儿子在电脑前玩游戏，桌上有触手可及的零食。无忧的童年啊！        

我想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未曾报答，平添乡愁。        

以童心忆童年，感动溢满心田，欢悦充盈楼宇。           

祝愿走过童年的人们健康成长，快乐生活，轻装前行！

编辑：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