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回本《西游记》诞生的时代背景

■徐朝红

摘要：目前所知，最早的百回本《西游记》于1592年显世，大多数人认定其作者是吴承恩。本文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思想及西方对中国的影响等方面进行叙说《西游记》诞生的时代背景。

关键词：《西游记》 吴承恩 明代 文化 文学 经济

百回本《西游记》中反映出来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反对神权，反对专制”的思想，非常强烈，不是偶然的。文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总是受一定政治、经济、社会等基础的制约。文学家是生活在一定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氛围之中的，他们在文学作品中所表达的思想及观点，总是带有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烙印，吴承恩创作百回本《西游记》也符合这个规律。吴承恩（约1506-1582年），生活于十六世纪，这段时期处于中国明代的中后期（吴承恩约历经明代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

一、西方“人本主义”思想传入中国。16世纪，西方已掀起了一场大的文化运动——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主张“人性”，反对“神性”，以人为核心，赞美人的价值和尊严，反对禁欲主义，倡导个性解放，认为人是现实生活的创造者和主人。西方的文艺复兴和资本主义思想的启蒙来自意大利，12世纪时，意大利已将商人和商业作为其社会基础。13世纪，意大利的世界著名的旅行家、商人马可·波罗，游历中国17年，他和鲁斯蒂谦写下著名的《马可·波罗游记》，记述了他在中国的见闻，激起了西方人对中国的热烈向往，刺激了新航路的开辟，促进了世界各国的往来。当时他在中国也传播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和资本主义启蒙的新思想。（《马可·波罗游记》记载他曾到过中国淮安）。从16世纪开始，伴随着地理大发现，有的西方商人和传教士来到了中国，传播西方文化。

14世纪中期至16世纪末，文艺复兴运动在西方各国得到广泛传播和高度发展，资本主义思想在西方开始萌芽。从１６世纪初开始，西方主要国家在冲破中世纪黑暗的束缚之后，在资本主义萌芽的躁动中，凭借着坚船利炮的实力，开始了与中国几百年的不平等关系。 葡萄牙人最早用大炮叩响中国的大门（１５１７年），进而占据澳门（１５６１年）；西班牙人在占领菲律宾之后，于１５７５年进入中国。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西方的各种思潮相继波及东方诸国，特别是“人本主义”思想的传播。吴承恩生活于16世纪，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名士，又好奇闻，朋友中也有很多进步人士，西方的思想多少对他有点影响。

二、明代的政治生态。明代废除丞相制和三省 (中书、门下、尚书) 制度，设立内阁制，表明只有皇权才是政治主体, 士阶层只是服务于皇权的政治工具而已，内阁纵然得到皇帝青睐，但始终没有法定的地位，不能正式统率六部百司。皇帝又用司礼监牵制内阁，司礼监的太监多是文化素质低下，其中不乏狡诈之徒，宦官干政是明代政治生活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严重问题，也是明代政治日趋黑暗乃至不可收拾的重要原因。皇权极力压制士大夫阶层，针对士大夫阶层设立了种种凌辱和诛戮的方法。明代大臣被诛戮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做苦工和挨廷杖更是史不绝书。明代中后期以文学创作尤其是戏曲、小说来反映党争或重大政治事件的特色与这种政治环境密切相关。《西游记》第四十五回《三清观大圣留名　车迟国猴王显法》，在车迟国，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化身道士，仗着小法术得到了皇帝信任，以为国祈福攘灾之名，劳民伤财，祸国殃民；还有第七十八回《比丘怜子遣阴神　金殿识魔谈道德》， 在比丘国，白鹿怪化身老道士，将妖精美女送给国王，蛊惑国王用童子心作药引子；等等，都隐射了当时的政治生态。

三、商品经济的发展带动了文化消费模式的改变。中国古代以小农经济为主，明初开国，朱元璋重农抑商，但随着城市市民阶层的扩大，手工业和城市商业得到了较快发展，明代中期以后逐步走向繁荣。明朝以较短的时间完成了手工业从官营到私营的演变，而且变得较为彻底，至明朝后期，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外，手工业基本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成为民间手工业。明代中期，儒家学者或深受儒学熏陶的文化人对商人或商业做了正面评价。王阳明是第一位公开肯定“商”的价值，1525年他为商人方麟作墓表《节庵方公墓表》，将士农工商并提, 认为商亦可志于“道”,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提法。与王阳明时代相近, 陆树声、李梦阳、唐顺之、王世贞、徐渭、李维桢等人所作的墓志铭、行状、传记，都记叙了为数可观的“儒商”。明代中后期，不少地主缙绅也逐步将资金投向工商业，以徽商、晋商、闽商、粤商等为名号的商帮逐渐形成，并在一定地区和行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一时期的文学家和思想家, 出身于商人家庭者占了很高的比例，如李梦阳、李贽、唐寅、王宠、何良俊、陈束、汪道昆、屠隆、张凤翼、沈明臣、顾宪成、高濂等, 都出身于商家。另外由于读书人有机会入仕者很少，为了解决家庭生计，大批读书人进入了商人行业，把儒家的价值理念带进了商人群体，明显提高了商人的整体素质和社会地位。其中一些特别杰出的商人, 以财富来推动公益和文化事业, 已成为社会责任的自觉承担者。

明代嘉靖、万历年间中国很多城镇商品经济发达，特别是交通便利、人员辐辏的城镇的经济较为繁华，如北京、南京、杭州、苏州、天津、扬州、淮安等地都是明代的重要经济城市。城市经济的发展，推动了市民阶层的壮大，为小说的繁荣提供了很好的读者基础。同时，印刷业在元代的基础上得到了更大的发展，开始翻印通俗读物。这些因素都为小说的刊刻出版创造了条件。随着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出现了劳动雇佣关系，资本主义的萌芽开始滋长。如果不是政治的黑暗腐败，以及清兵入关，明代进入资本主义也不是不可能的。吴承恩生活在淮安，曾去过南京、北京、杭州、扬州、镇江等地，与一些社会名流交往，对先进的思想多少有些了解。

四、中国明代的海外贸易，屡禁不止。在明代有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1405年至1433年，郑和受皇帝委派“七下西洋”，对外开放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加强了中国同各国的联系，促进了商业和文化的交流。明朝虽然实行海禁政策，禁止海外贸易，但由于利润丰厚，在利益的驱动下，大规模的民间海外贸易在沿海地区蔓延，商舶贸易呈崛起之势。这无疑也促进了中外交流，西方的文化对当时的中国多少有些影响。

五、阳明心学的勃兴。明代，士大夫阶层因为不能与皇权“共治天下”, 又不能放弃兼济天下的社会责任感, 所以从民间入手改善社会生态。王阳明（1472～1529）热心于确立民间社会的道德信仰，以“良知说”来“觉民行道”, 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心学”体系，找到了一条兼济天下之路，形成明代中叶以后最重要的学术流派，促进了批评精神和理想主义情怀的弘扬。阳明的“豪杰之气”给思想文化界带来了新的气象，他以“狂者”的精神，突破传统，对当时渐趋死板、僵化的程朱理学的修正和冲击，具有解放思想的巨大作用，开启了中国封建社会晚期启蒙思潮的前导，呼唤人性解放。尤其是心学的泰州学派王艮（1483～1541）、李贽（1527～1602）等是我国反封建思想的先驱。“人本主义”思想是王艮整个思想体系中独放异彩的奇葩，正是这一思想的确立，奠定了王艮“中国早期启蒙思潮的先驱者”的地位，所创的泰州学派也由此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的第一个启蒙学派”。

吴承恩是不拘小节、崇尚个性自由的名士，很容易受“王学”的影响。而且吴承恩年轻时曾在淮安的龙溪书院读书，这儿是宣扬“王学”的地方，他的老师是王学的传人，此书院就是以“王学”的代表人物王畿（号龙溪）的名号命名的。他在孙悟空身上所集中的以自我为中心、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儿也不怕的精神，多少应该得益于“人本主义”思想的熏陶。

六、俗文学的兴盛。明初对思想文化领域以理抑情；明代中期以后，随着思想控制的逐渐舒张，加上心学思潮的盛行、商品经济的发展，个人情趣逐渐获得认可，以至发展到明代后期的极度张扬。情感的极度张扬，对于文学发展更大的影响，还是体现在小说、戏曲方面。成化前后社会上阅读小说的风尚已经很盛，正德、嘉靖年间，正宗的诗文作家阅读和欣赏俗文学作品成为一种风气。明前期文人对说唱文学加工整理，形成了《三国志演义》、《水浒传》这样的章回体小说经典之作。随着嘉靖年间《三国志演义》、《水浒传》相继刊刻行世，书坊主为谋求利润，或亲自捉刀，或雇佣下层文人，开始主导小说的创作和刊刻，章回体小说的创作、刊行渐入佳境。嘉靖、隆庆五十年间, 新创章回体小说七部， 其中书坊主熊大木、余邵鱼创作的便占了五部。万历至崇祯年间，章回体小说的创作迎来了它的活跃期，各类小说纷纷面世。可见商业化和文人化是明代白话小说的两股主要推动力量。百回本《西游记》诞生前已有很多关于唐僧取经的故事、戏曲、杂剧、小说等，这些都为吴承恩创作《西游记》奠定了基础。

当时，淮安是扼漕运、盐运、河工、榷关、邮驿之要津，经济、文化甲于东南，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交游活动之宝地。吴承恩家是做小生意的，住在淮安河下，这儿当时是淮安最繁华之地，吴承恩是喜欢交游的进步名士，受到资本主义萌芽思想熏陶是不足为怪的。《西游记》中所表达的各种思想观点，无一不带有明代中后期的时代特征和资本主义启蒙思想。他用《西游记》来表达人民对自由的强烈愿望，同时也是自己的呐喊！（作者单位：江苏淮安吴承恩故居党支部书记、法定代表人）

参考资料：1、《吴承恩》魏文哲著 江苏人民出版社

2、《中国古代文学》陈文新主编 北京大学出版社

3、《明史》 中华书局 1974年版

4、《明代文学与明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态》陈文新著

编辑：彭棵